叶笺

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
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
它们很温暖,我已经注视它们很多日子了。
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便尽管长着碧叶

【朝耀】故事的最后我们打了一架(大灰狼朝×小红帽耀)

#假的小红帽/一个脑补中非常可爱但实际上会毁童年的故事×
题目是原定的结局(ˊᗜˋ*)现定结局是故事的最后我们在一起啦ww
一直脑补着一只眉毛粗粗的大灰狼冲着月亮嚎出了32个baka的样子#

Ⅰ.
  亚瑟·柯克兰于黑暗中蜷起身子,壁炉温暖的火光与木柴燃烧的噼啪轻响催生着困意,他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王耀还没回来吗?之前明明说好了。
  他三角状的耳朵贴在发间,并随时准备伴随着屋外的声响支棱起来——灰狼耳朵的青年窝在人类居住的小屋里,怀着兴奋又不安的复杂心情等他回来。
  至于为何要对一个人类如此怜惜……亚瑟自己也不太清楚,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因王耀的迟迟不归而感到焦灼那样。
  
Ⅱ.
  王耀在初入森林时捡到了一枚淡粉的银杏果,初秋时的果子砸在地上,裂纹出散发着浅淡生涩的香。大自然在换界之际充满病房般噤声的寂静,和煦阳光下树叶闪动。
  他背着黑色单肩包进入森林,不疑有他,就像小红帽要去外婆家。森林的隐秘视野不断在外来者四周变换,树林圈绕包围又圈绕包围,一切完全表里如一。秋分的微冷令王耀紧了一下大衣的衣扣,他要给住在森林另一头的妹妹送新烤的小南瓜饼,身上呢子外套的颜色宛如森林深处的红枫。
  静定空气中偶尔响起两个音调的鸟鸣。王耀行至渐暗的空地,却不知有三双眼睛在深深的灌木中注视着他:
  来自法兰西的狐狸抖了抖耳朵,哧哧笑着问亚瑟多久没吃过饭了?旁边圆乎乎的美籍浣熊见状也试图发出笑声,却在被亚瑟捂住嘴巴后硬将笑声憋回了喉咙。名叫亚瑟·柯克兰的丛林狼无视掉身边的损友,轻轻抽动着鼻尖将视线投向年轻的闯入者。
  他看见那人石榴色的大衣外套与线条柔和的侧脸,束在脑后的长发拥有和鸦羽一样的颜色。秋风卷近的香气诱动着鼻翼与味蕾,甜香的来源好像是那人身上的背包。
  “小亚瑟你饿了吧?哥哥记得你自从三天前烤糊了司康饼后就没怎么吃东西了。”弗朗西斯于话语间撩了一下卷曲的金发,他们三个一起居住在森林深处的岩洞里,弗朗热衷于用线绳做陷阱抓兔子,阿尔弗雷德则不时被差去采紫丁香蘑和卷心菜。热爱着烹饪的法兰西狐狸会用这些食材给阿尔做形状奇怪的汉堡——自称hero的浣熊只喜欢吃这个。
  至于亚瑟·柯克兰……弗朗从没打算让这只做起饭来笨手笨脚的狼接近过灶台。亚瑟烤的燕麦饼曾被弗朗用作陷阱的垫料,剩下的堆在屋角留到冬天用来烧火。丛林狼不善于用林地的物产烹饪,在森林里逮到的猎物被两个同僚分食后便所剩无几,因而经常挨饿。亚瑟时常在凌晨小声骂着笨蛋饿着肚子入睡,狐狸则调笑着用指节敲敲他衬衫下隐约可见的肋骨,“小亚瑟可以试着用人类填一填肚子嘛,”他微笑着摆了下尾尖,“我和阿尔可不会跟你抢……吃人是狼的专利啊。”
  “吃人?你以为吃人有那么容易吗……”亚瑟撇了撇嘴角,他之前从没有吃过人——这片森林向来很少有人深入,鲜少的闯入者也多数携带着致命的武器。亚瑟自芦苇编织的席子上起身,指尖理了一下凌乱的金发与头顶灰狼的耳朵。饥饿感促使着他从墙上的那串干蘑菇中揪下一朵来果腹,那时的亚瑟怎么也想不到,与人类打交道的机会来临得那么快。
  
  现在的他压低身子藏在灌木丛中,定睛望着东方青年红枫色泽的外衣。那人正歪头注视枝头上黄褐色围兜的知更,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觉。甜点的香味因他的驻足越发浓郁,饥肠辘辘的丛林狼先生不禁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他有点搞不清自己的目标到底是那个人类还是他身上的点心了,那人身上不像是带了武器的样子,如果就这么扑过去的话……会有多少胜算呢?
  浣熊推了一下眼镜,兴冲冲地吹了声口哨表示看热闹不嫌事大,法兰西狐狸则顺手摘下一朵蛋黄色鸡油菌边啃边看戏——他们期待着亚瑟会像掠杀普通动物那样俯冲而上,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为森林中的无聊日子添一场好戏。食物的香味在丛林间萦绕,于是这场戏的主演也在良久的窥伺后主动了起来:青年在抖了抖三角状的耳朵后微微压低了身子,低沉的呼噜声响起,一匹灰色的丛林狼自灌木间猛地蹿出。
  
Ⅲ.
  王耀在听到低嗥的那一刻打了个哆嗦。春燕曾告诉过他这森林里有狼。彼时小姑娘用一手的指尖拽着他的袖口,另一手夸张地比划着说林中有狼出没,让哥哥尽量少来探望。对此并不当回事的王耀只是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现在才迟觉女孩子的话不该不听。
  他看见眼神炯炯的狼宛如灰色的梦魇般扑来,自己还未反应过来般似的立在原地,任起跃的掠食者将他笼罩入阴影之中。对方体型巨大却十分消瘦,王耀几乎可以隔着毛皮数出肋骨——如果对方给他这个时间的话。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在呼吸间被扑倒在地。王耀不知所措地睁大双眼,一片空白的大脑隐约意识到那低沉嘶哑的狼嗥或许是自己将被撕裂的声音。他不知自己此时应当注视着那口锐齿还是应该闭上双眼,预想中的杀戮却迟迟没有来到。
  亚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扑倒了一个人类——之前从未尝试的事情此时却轻易做到了,兴奋的灰狼因此而忘记了即刻下口的捕猎原则。他眯起那时碧色的眼瞳打量着这新奇的猎物,尾尖在不觉间愉悦地微微扬起。然而亚瑟·柯克兰不清楚的是,自己爪下的猎物并非不会求生反抗,只是反射弧稍长了些而已。王耀在片刻的怔愣后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一面拼命在脑中搜刮着有关于狼的知识,一面悄悄地将手探入单肩包中。
  这种自救行为一点也不靠谱,但目前实在是别无他法了——王耀将之前用餐布包好的小南瓜饼匆匆捞出背包,弥散在空气中的香气霎时间更加浓郁。绿眼睛的灰兽因此而愣了一下,紧按在他身上的前爪竟有松开的迹象。王耀见状小心地将包裹递到贴近对方鼻尖的位置,紧咬着牙关予以紧张的注视。王耀不知这匹狼是否会因这简单的礼物而放过自己,虽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与南瓜饼哪个味道更好。
  南瓜饼的香气令本处于兴奋状态的灰狼直接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他在低吼间缓缓退开一步,眼看着王耀将餐布解开后南瓜饼放在地面上,用小幅度的动作站起身后缓退着离开。王耀屏住呼吸盯着那只仍未放下攻势的灰狼,在退到一定距离后转身死命逃跑。他惊慌失措地将逃亡的方向选到了妹妹家,压根没有思考自己回去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丛林狼用鼻尖隔着餐布触了一下打劫到的小点心,在几秒后又变回一双灰色耳朵的青年。他伸手捧起那人匆匆丢下的包裹,浮动的诱人香气令胃部一阵紧缩。两位同僚也于此时走出灌木丛凑在他身边,弗朗西斯认为刚刚到剧情很适合一部罗曼蒂克电影的开头,阿尔弗雷德则认为应该先趁热吃了南瓜饼再讨论别的。亚瑟则在捻起一块点心后扯了扯嘴角:预想中的杀戮场面最后却变成了莫名甚至诙谐的闹剧,谁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啊……
  顺便、关于那个人类……自己就这样突然做了非常冒犯的事情,一点也不好。
  
  
Ⅳ.
  王耀在妹妹家惊魂未定地住到了第二天早上,这次轮到了王春燕来揉他的脑袋。女孩子无奈地拍拍哥哥的后背,然后从厨房里拎出一只锅铲“咣”地放在桌上让王耀带着防身。“真不行的话就再带上点好吃的嘛,虽说会因为小点心而放弃攻击的狼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她帮王耀安排好所谓自卫的武器并在午饭后将王耀推出了家门,然后笑着摆摆手祝哥哥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个鬼啊……”王耀小声嘟囔着,只得再次深入薄雾缭绕的草木丛林。柔灰的斑鸠在枝头唱着花腔,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王耀的确不知道自己将会经历什么,一如他不知那位金发的青年此时正从岩洞中走出。那人指间扣着接骨木削成的短笛,将两位睡着觉的损友留在洞里。亚瑟踩着蕨菜间的榉实与橡实前进,他并不太清楚自己此行的意图——他还想再见见昨天的那个人类……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跟他道歉吗?狼居然对猎物有所愧意,这听起来未免太过荒唐。但亚瑟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有种莫名的愧疚感,每当想到那人被恐惧所填满的琥珀色瞳孔时他便低垂下眼帘,凑到唇边的小南瓜饼也因此而索然无味。是因为愧疚吧?否则那人面孔为何总在心中挥之不去呢。
  
  亚瑟·柯克兰再三犹豫,最终冒着被弗朗吐槽的风险在午间拿起风笛溜了出去。丛林狼先生喜欢坐在爬满常春藤的树干残株上,以一道动听的音阶召来林中啁啾的鸟:接骨木小枝削成的笛声音甜美嘹亮,轻柔鸣啭的鸟儿便也成群而来。
  若昨天的那个人类在此时穿过森林返回,这笛声能成为自己赠与他的道歉礼么?亚瑟没打算让王耀再看到自己,但他还是在出门前拿上了弗朗的那顶帽子。阔边的呢帽上有几支雪白的羽毛作为装饰,可以遮掩住发间那对属于野兽的耳朵。
  王耀的指尖无措地扣着背包的背带,似乎随时打算抽出那柄不大靠谱的锅铲与隐匿的掠食者大干一场。春燕说这片林子里的狼有好多头来着,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碰到的是昨天那种可以被食物劝退的类型。
  不对啊等等——自己才不想碰到狼啊……什么样的狼都不想碰到。王耀闭上眼睛甩开这个念头,然后举目四顾着小步前进。也正是在这时,悦耳的笛音自悬挂着黑莓的枝桠间传来,瘦如一条培根的野兔自王耀面前蹿过,与之一同经过的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儿。他们牵着王耀的视线向传出笛声的地方奔去,王耀也随之好奇起那里隐藏着什么。他跟着翻飞的鸟儿在森林的迷宫中开出自己的路,然后望见了吹着风笛的金发青年。
  那人坐在断裂法桐的树干上,倚着斜向天空的主枝吹奏缭绕的乐音。蜂蜜色泥土色的鸟围绕在他身边,连带着王耀的目光也化作一只没戒心的云雀,伴随着清越的声响停息在亚瑟的手腕上。他看见那人因投入而在吹笛时轻瞌着双眸,待笛声尽,王耀对上的是一双无意间流露温柔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绿色的,仿佛看树林看得太久。只不过王耀总觉得这双眼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青年在与他目光相触的一瞬间迅速低下了头,那人轻盈地跳下法桐树,隔着几米的距离轻声问了一句还好听吗?王耀点点头应了一声当然,他好奇地打量着对方磨毛了袖口的衣衫与帽子上的羽毛,想得知他身居何处。
  但丛林狼先生没给他这个机会:亚瑟用最快的速度呢喃了一声对不起,然后踩着光影斑驳的红棕色地衣迅速逃逸——他之前从未用野兽以外的姿态面对过人类,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之前伤害过的猎物。跑出几步路后亚瑟才想起自己在道歉时忘了鞠躬,遥遥回头望了一眼时发现王耀居然还伫立在原地。
  风将那人的话语卷过来送至耳边: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Ⅴ.
  弗朗西斯觉得亚瑟很不对劲,那家伙自从下午从外面回来后就攥着风笛在洞里面壁,直到阿尔宣称要吃掉他的最后一块南瓜饼时才清醒过来。他思考着亚瑟是不是被别的狼欺负了,还是说这家伙是喜欢上了哪一位漂亮的狼小姐?弗朗试图走过去拍着亚瑟的后背问问原因,对方却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说要借他的帽子再戴一天。
  亚瑟在凌晨时分又一次悄悄跑出洞去,他借着熹微的晨光在森林的小湖边戴上那顶帽子,歪着脑袋仔细审视着自己的模样。
  
  王耀在自己的小屋里研究了很久鸡翅包饭的做法,走出厨房时才发现窗外已是夜色弥漫。他打了个哈欠在桌边坐下来,喝点牛奶垫了肚子后便回忆起了下午的事情,鸟儿衔着颤音飞进了他心里,与之一起入住的还有那人翡翠般的眼睛。他明天还在那里吗?最后那句意味不明的“对不起”又想向他传达什么呢?
  王耀从柜子底层抽出野餐用的格子布来,一个荒诞的想法越发清晰地浮现在脑中。
  
  第二天下午王耀套上石榴色的呢子外套,带上之前整理好的单肩包走出门去,他希望自己还能再循着声音找到那吹奏温柔笛声的人。与此同时亚瑟将挂在墙上的帽子悄悄摘下来,同时从那串干蘑菇上揪下一朵来垫肚子——见面前吃饱一点就不会对对方产生食欲了,虽然自己本就不打算吃掉他。
  那个下午澄澈透明的阳光自成一种存在,秋日的浆果待着枝头,唱鸫睁着好奇的眼睛,一切都仿佛为这场无声的邀约做足了准备。丛林狼先生攥着风笛从昨日的法桐树旁拐出来,不出意外地与微笑着的东方人对上视线。“要坐下来吃点东西吗?”王耀笑着拍了拍身侧的背包,殊不知自己的眼睛宛若液态的琥珀,对视间已无意地将亚瑟困于其中。
  
  
  那一天他们在黄昏时道别,太阳在层层的卷云中离开天空,在森林里渲染开一片烟蒙紫褐的傍晚。王耀收起沾着草叶的格子餐布,然后转过身对自称住在森林对边的亚瑟挥挥手。他记得这个下午清脆的鸟鸣与清越的笛声,还有对面那人柔和的嗓音与不时压低帽子的小动作。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亚瑟的眼睛真的很熟悉。天色渐暗时它们宛如淡绿色的星辰,熠熠闪烁似某种野兽的眼睛。只不过这一切止于猜想,王耀只是在夹起一只虾饺时开玩笑地调侃了一句:
  “柯克兰,你的眼睛看起来很不一样呢。”
  “嗯?”正在小口吃着鸡翅包饭的亚瑟愣了一下,他微微瑟缩了一下肩膀,生怕王耀看出什么端倪。要知道某个童话故事中的狼就是从眼睛开始暴露自己的啊——详装成人类的灰狼在猎物面前微笑,红色斗篷的无知女孩则疑惑地问着狼外婆,“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大呢?”他不知所措地冲王耀微笑一下作为回应,心里悄悄思索着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故事中的狼先生那样从容。
  再说自己又不会吃人,只是想与人类——与王耀成为朋友而已啊。
  当夜晚清冷的气息拂来时,与人类道了别的丛林狼才发现自己已像一脚踩进松脂的小生物那样陷入对方眸中的琥珀里无法脱身。亚瑟记下那人的名字了,王耀——正巧狼善于念出这样悠扬的读音。“好像是被上帝安排好的一样。”他这么想着,在回洞穴的路上雀跃起来。
  
 
Ⅵ.
  王耀又一次独自穿越森林,这天他在妹妹家待到很晚才回来,出门时依旧被塞上了一只锅铲。这是王耀第一次在夜晚进入森林,他知道这片森林里像小姑娘说的那样处处潜藏着危险,但他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惧怕,相反的——因为某个人,林中深深浅浅的绿色竟让他内心诞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踏过夏天残留的纤柔的草叶,王耀于森林深处听见灌木窸窣作响的声音,远处的深林传来令人胆寒的狼嗥,王耀下意识地握住那把杀伤力未知的锅铲,眼前的灌木中钻出的却是他熟悉的金发青年。依旧顶着帽子的亚瑟·柯克兰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这附近有狼出没。
  亚瑟没有说错,这片森林中还有许多不同于他的狼在深夜活动。他们可不会因为小南瓜饼放弃掉吃人的机会,所以现在是需要自己保护王耀的时候。他一边用夜视力极强的眼睛扫视着夜色掩映下的森林,一边拉过王耀的手腕前行。
  “我送你回去。”
  “好啊,”王耀笑着应了一声,他不时瞥向身边人碧色的眼,心中悄声腹诽着亚瑟的眼睛和狼萤绿的眼几乎一模一样,“那么麻烦你了?”
  “没有的……”亚瑟像是要避开王耀的视线那样微微垂下眼帘,然后将注意力再次放到前路的探索上。亚瑟察觉到自己微凉的手心染上了属于对方的温度,夜风中那隐约的危险气息却令他无暇好好感受。
  王耀感受到亚瑟牵着自己手腕的手在逐渐收紧,力度无意间传达着那人的紧张不安。王耀也试图学着亚瑟的模样举目四顾,入眼的蒲公英与攀在枝干上的松鼠却令他一点点放松下来。他感受到亚瑟手心中渗出的细密汗水,于是轻拍着那人的肩膀劝他放松。
  “话说亚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欸?因为我在森林里比较无聊所以……”亚瑟没想到王耀会问这个问题。他总不能告诉王耀自己在他白天穿过森林后就一直悄悄地守在那里吧?性情总是不够坦率的丛林狼先生怔了一下,半天的支吾后才小声回应:
  “因为对你、比较在意吧?……我在这里没有别的朋友所以才会这样……”
  亚瑟听到了那人的轻笑声,他不敢回头去望那双已将自己吸入的琥珀色眼睛。空气中狼的气息远了,他却将对方的手腕牵得更紧。月色的白涟落入林中,银白的通透感令亚瑟也逐渐放松下来。
  他和王耀开始像之前见面那样说笑,紧张感仅在几分钟的交谈后便被抛到了脑后。亚瑟说这条林子里的小径其实不是最便捷的路,如果直接从灌木间直线穿过的话一定能更早到达。王耀则歪着脑袋露出狐疑的眼神,他穿越森林时从不敢偏离这条小径,否则迷路与遭遇野兽的风险便会即刻翻倍。
  对此亚瑟只是笑了笑,说自己如果从灌木间穿越森林,一定能比他早一刻抵达王耀家——王耀说过自己的小屋就在森林边上,亚瑟认为自己一定能相当容易地找到那里。王耀对此只是耸了耸肩膀,“那不如试试?要是你先到的话就请你吃鸡翅包饭?”
  丛林狼在听到“鸡翅包饭”几个字时立刻不争气地支起了耳朵,他连忙扶了一把自己头顶的帽子,然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亚瑟在又一次确认空气中没有狼的气息后叮嘱王耀小心,然后穿过丛生的草木离去。临走前王耀告诉他如果赢了的话就先进屋去避寒,向阳那面的窗子没有上闸。他像是预想到自己会输掉那样无奈地笑着,挥手冲亚瑟说了声再见。
  亚瑟不多费力便穿过茂密丛生的树林,小小的屋子立于森林尽头。朝南的那扇窗子果然开着,他不费力地翻身进入屋中,一边打量着家常摆设一边等待王耀回来。
  他没想到自己还是大意了。
  
  
Ⅶ.
  王耀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在他的身后,一匹口鼻尖尖的灰兽正紧追不舍。他外套肩头处的布料被扯破了,没被把握好使用要领的锅铲不知被丢在了哪里。狼是幽灵般行踪诡秘的生物,它像是知晓二人的实力那样在亚瑟离开后不动声色地靠近过来。灰狼在一声低吼后自野草的阴翳间扑出,与王耀在一番短暂且实力悬殊的交锋后开始了没命的追逐。
  王耀就着昏暗的月色睁大双眼,尽最大努力看清黑暗中模糊的前路。刚才、刚才自己怎么就那么蠢的和亚瑟分开了?这下可好……王耀匆匆回头望了一眼掠食者,那双淡绿色的眼似乎与亚瑟的一模一样。亚瑟大概早就抵达自己的家中了吧?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真、真是的,自己现在应该拼命逃命才对吧?为什么会一直想着他呢。王耀听着灰狼振动空气的粗重吐息,却不知亚瑟·柯克兰正因自己的迟迟不归而焦灼不安。那人在壁炉边不断徘徊着,帽子摘下后露出的狼耳竭力探听着外界的所有动静。王耀扯下背包丢在地上试图减轻负重,同时奢望着这只狼会像自己曾经遇到的那只一样被除自己之外的东西吸引注意力。然而那只狼仅是在匆匆斜了一眼背包后便再次将灼灼的视线投向王耀,绿色的瞳孔里闪烁尖锐的刃光。
  
  亚瑟不安地在小屋里徘徊着。他之前擅自点燃了壁炉,弥散在空气中的暖意与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不仅催生出困意,也让他对那人的迟迟不归而感到愈发焦躁。
  亚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人类如此在意——不对,他与王耀早就不是丛林狼与人类的关系了,他们并非是这样两个鲜少交集的物种,而是在彼此心上建立了情感的朋友。他曾对自己不坦率的态度十分在意:为什么不能像故事里的狼先生一样从容呢?或许正是因为不是吃与被吃的关系,才会在相处时如此局促不安。他在面对王耀时一次又一次地躲闪对方的目光,明明自己的灵魂早就凝固在了那双琥珀般的眼里。
  在王耀面前做出种种反常行为的自己,与他相关的所有清晰的记忆,见面甚至等待见面时愉悦的心情——这一切都像是一种清晰的指引。
  亚瑟站起身来,用最快的速度熄掉炉火。他飞身翻出窗口,甚至为了提速而将自己化身为一只灰兽。空气里似乎有血腥味弥散,亚瑟的瞳孔颤了一下,然后咬紧牙关冲入森林中。
  
  
Ⅷ.
  王耀的后背紧紧贴着树干,他在不慎跌倒后就着跌坐的姿势狼狈地后退,眼看着快要得手的狼则放慢速度悠哉悠哉地向他靠近。
  “无路可逃”——王耀脑中浮现出这个词语。逃命的时候在想着些什么呢……锅铲的正确使用方法?此时在家中熟睡的妹妹?亚瑟有没有动自己家的厨房?……再这么想下去就是人生走马灯了吧,而且这走马灯为什么会和亚瑟那家伙扯上关系啊?……王耀试图弯起嘴角用苦兮兮的笑容嘲笑自己到底还是把命送在了这片森林里,明明第一次被攻击的时候就该长记性的。
  喉咙因方才吸入了过多的空气而泛出了浓重的血腥气,眼前的狼狰狞咆哮,它嗅着空气,仿佛要嗅出王耀的恐惧。慢慢地、慢慢地、那具瘦削的躯体向王耀靠近过来。
  
  几乎是在同时,一道灰色的身影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飞跃而出,眼前的狼被那道影子狼狈地撞翻在地,然后二者翻滚着厮打在一起。
  王耀像是还没反应过来那般睁大双眼,黑暗中只见得两双同样萤绿的眼,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与两匹狼低声的嘶吼交杂在一起,本应引得人止不住地战栗,但他心中却有莫名的安心感油然而生——那匹狼是来救自己的吗?还是说他想要和同伴争抢猎物?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可王耀还是将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战斗意外结束得很快,先前对王耀紧追不舍的那只狼在左腿被撕开一个血口后惨叫一声逃开,消失在远处繁密的林地里。王耀这才意识到自己应当利用刚才二者厮打的时间逃跑,但现在他似乎没那个机会了——得胜的丛林狼蹲坐在地上,嘴边还沾着战败者零星的血迹。他歪着脑袋用灼灼的眼神望着王耀,三角状的耳朵像是感到歉疚似的平贴在头顶,眼睛宛若淡绿色的星辰般闪烁熠熠的柔光。他似乎因王耀的安然无恙而松了一口气,但紧张的神色却很快再次涌入了那双绿眸中。
  王耀屏住呼吸,无意中已轻咬上自己的舌尖。亚瑟的眼睛看着有一种熟悉感……他现在终于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第一次在森林里遇到的那只狼坐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他与亚瑟拥有一样的眼睛。
  
  “……亚瑟?”
  眼前的狼欲躲避他的视线转身离去,身体却伴随着王耀的一声轻唤猛然滞住。他缓缓地转过身来,丛林狼在昏暗的月光下又化为金发碧眼的青年。亚瑟想要呼唤王耀的名字,却在意识到自己唇上尚沾着血迹时默默噤了声。他无措地用一只手的手背掩住血迹,另一手本想去扶正头顶并不存在的帽子,却发现自己已在来路上将它掉在了窗口。
  亚瑟看见王耀呆呆地望了他好一会儿,他本以为那双琥珀色的眼中会有复杂的情感频频闪过,然后彻底洗去自己曾在那里留下的踪迹。但实际上王耀只是在良久地怔愣后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站起身有些踉跄地向他走来。
  
  
Ⅸ.
  “没事吧?亚瑟……”
  他在亚瑟面前跪坐下来,以使得二者视线持平。后者仍保存着一手掩在唇侧一手触向头顶的怪异姿势,直到王耀轻轻握住他两手的手腕,像他之前所做过的那样用手心来温暖。亚瑟终于完全平复了因打斗而发出的喘息,他望向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在确认了自己的身影仍在其中后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
  他看见王耀缓缓凑近过来,抵着他的前额近距离注视那双属于狼的绿色眼瞳。
  你的眼睛很大呢。
  这样就能把你看得更清楚了。
  “还要用锅铲来打我吗?……再塞南瓜饼给我的话也没关系。”亚瑟轻声说着,原本用来调笑的话语最后却多了丝小心翼翼的味道。他看见王耀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说好了有鸡翅包饭吗?刚刚的打赌是你赢了。”
  他和亚瑟互相搀扶着站起,换季结束后的森林夜晚十分寒冷。王耀紧了紧石榴色的外衣,他祈祷着此时能降下一场童话般的雪。
  那样他们便能踏着雪花回去了,地上有兔和鹿有如楔形文字一般的足迹。冬天来临的时候他会和亚瑟一起在壁炉边烤火,替代了木柴的该不会是那人在自己厨房里烤的燕麦饼吧——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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